利比里亚蒙罗维亚——几十名学生静静地坐着在查尔斯金小学(C.D.B. King Elementary School)落满尘土的昏暗礼堂里面,这是他们复课的第一天早晨。尽管天气闷热,很多孩子仍然穿着长衣长裤,尽可能多地遮盖皮肤。
一名二年级学生戴着粉色的针织连指手套,因此老师们做自我介绍的时候,他鼓掌的声音闷闷的。大家起立唱利比里亚国歌时,他用左手行礼,但仍戴着手套。
“埃博拉让我们的土地满是疮痍,”副校长维诺利亚·克雷顿(Venoria Crayton)对学生们说。“给我们带来了悲伤,带来了痛苦。一些邻居病逝了,对吗?邻居家的一些孩子病逝了,对吗?但是你活了下来。”
八个月前,当地政府为了阻止埃博拉病毒蔓延,关闭了学校。现在,身穿制服、背着书包的学生们,重新出现在了首都蒙罗维亚街头。这或许是疫情高峰期已过的最明显迹象。
但是,利比里亚的复课行动时断时续,也体现了埃博拉产生的长期影响。在疫情最严重的国家利比里亚、塞拉利昂和几内亚,社会的方方面面几乎都受到了影响。
利比里亚卫生部本周三表示,最后一个接受治疗的病人,病毒检测呈阴性。然而,即便该国已经没有埃博拉病例,挥之不去的恐惧感和经济不景气的状况,也影响了学校的出勤率。因为无法满足防止埃博拉病毒传播的最低要求,很多学校尚未复课。
很多已经复课的学校处境也很艰难。就像在埃博拉疫情刚开始肆虐利比里亚时,该国脆弱的卫生保健系统崩溃了一样,这里有很多人担心,即便疫情已经接近尾声,该国的学校仍然缺乏足够的资源给予应对。
查尔斯金小学尽管处于首都的中心地带,但仍缺乏电力和自来水,并且只有很少几个厕位供学生使用。疫情爆发前,该校有1000名学生。
现在,学校正在努力克服这些长期存在的问题——埃博拉在该地区已经导致逾9600人丧生。
副校长克雷顿一边用一张纸给自己扇风,一边列举注意事项:不要粗野打闹,不要互相交换铅笔,不要分享食物,不要随地吐痰,不要在院子里小便,家中有人生病不要隐瞒。
“如果你想活下去,”她告诉学生,“就不要在埃博拉的问题上撒谎。”
复课第一天到放学前,只来了大约30名学生。
“大家还是很担心,所以他们在自己孩子的事情上很小心,”奥古斯·斯恩贝(Augustus Seongbae)校长说。“很多人都在观望,想看看那些一早复课的孩子会怎样。”
对于是否应该复课,人们产生了激烈的分歧,因此政府原本定于2月2日复课的计划被迫修改了好几次,最后决定让各学校从2月16日起分批次复课。政府表示,随着埃博拉疫情缓解,很多孩子已经开始在自己的社区里玩耍,本来可以花在课堂上的教学时间被白白浪费了。
但一些议员、教育官员和家长认为,孩子们不应该重返校园,除非利比里亚宣布埃博拉疫情结束,而那应该是在最后一个病例治愈42天之后——专家表示,可能还需要几个月才能实现。
本周三,负责应对埃博拉疫情的利比里亚卫生部副部长托尔伯特·耶斯瓦(Tolbert Nyenswah)表示,该国已经连续12天没有新增确诊病例,但官员们仍在观察102个可能接触过病毒的人。
“我们尚未摆脱危险,”他说。
那个戴粉色手套的男孩叫詹姆斯·耶马(James Nyema),今年9岁。他的母亲米阿塔·法布莱(Miatta Fahnbulleh)以前把他送到私立学校读书。但是好几个月前,她丢掉了幼儿园老师的工作,因此决定让儿子入读公立的查尔斯金小学。公立学校是免费的,但家长需要缴纳制服和其他用品的费用。
她早上步行送儿子去上学时,提着一个蓝色塑料袋,里面装着孩子的午餐和一瓶水。因为儿子的中间名是克里斯蒂安(Christian),大家管他叫JC。
她在午饭后接儿子时笑着说,“我告诉他,上学的时候‘不要和任何人来往,不要喝任何人的水,不要碰任何人。’”
她让儿子穿上了长裤和长袖上衣,通常他只在雨季这么穿,但现在不是雨季,而是一年中最干最热的时候。连指手套是在附近的集市上买的。这种手套是去年疫情最严重时开始卖的。
她说,“我能怎么办呢?”说着,再次笑了起来。
复课的第二天,克雷顿早晨6时30分抵达查尔斯金小学,试图加强学校预防埃博拉的措施。学校里没有人接受过直接培训,所以她参考了接收国际捐助物资时拿到的指导手册,那些物资包括红外体温计、水桶、氯、橡胶靴子、橡胶手套、刷子和肥皂。
她赶走了那些把货物存放在学校操场里的当地小商贩。“这是政府办的学校,”她告诉一个妇女,后者把货物顶在头上迅速离开了。
学校唯一的保安至少还兼做着其他两份副业,包括把校内的操场出租给别人存放东西,以及经营校门外不远处的一个预付费手机卡摊位。现在由他负责给进校的学生量体温。学校入口和厕所之间有一些洗手位,装满了氯和水。水是从校内操场上的那口井里打上来的。
教师用一个牛铃通知大家早集合。念诵主祷文后,克雷顿告诫学生们说,“城里仍有埃博拉病毒,因此你们需要非常、非常、非常小心。”
在复课第一周接下来的时间里,一些东西开始陆续就位。利比里亚红白蓝三色组成的国旗悬挂在校园里。孩子们似乎放松了下来,JC甚至在第一周结束时穿上了短裤。到周五,来上课的学生达到了60名左右。
铃声响起,孩子们放学了。本来说好由阿姨来接JC,但JC没有看到阿姨,就自己开始往家走,中途他在出售玩具的店铺前磨蹭了一阵。回到家里,当被问及JC的短裤短袖时,他母亲笑起来,那双手套完全不见了踪影。
“我们很害怕的哦,”她说。“这里还有埃博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