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丈夫是尼泊爾一家小型航空公司的飛行員,2006年他在一次飛機事故中喪生後,安朱·卡蒂瓦達發誓:她將延續他的夢想。
不顧家人反對,她放棄了護士工作,在美國接受多年飛行員培訓,在父母幫助下撫養女兒。回到尼泊爾後,她於2010年開始為同一家公司雪人航空工作,累積了數千小時的飛行裡程後,她晉陞為機長。
週日,她重複了丈夫的命運。她擔任副駕駛的雙引擎螺旋槳飛機在喜馬拉雅山度假勝地博卡拉一處新建機場距離起降跑道1.6公里處墜毀。機上共有72人,其中69人的遺體已於週一被找到,這是尼泊爾數十年來最為致命的一場空難。
「安朱的父親曾勸告她不要以飛行員為職業,」她父親的親戚兼密友戈帕爾·瑞格米說。「丈夫不幸去世後,她決心成為飛行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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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家庭遭遇的兩場災難都是由尼泊爾的一種致命模式帶來的。近幾十年來,這個南亞小國出現了許多墜機事故和其他航空安全漏洞,這些令人不安的紀錄要歸因於複雜地形和多變天氣,以及監管不足、機群老化和技術能力落後。
尼泊爾政府任命了一個五人委員會調查此次墜機事件,並於週一找到了黑匣子。事故原因尚不清楚;航空專家警告稱,只有啟動調查才能確定飛機墜毀的確切原因,這架飛機是大約15年前由法國-義大利製造商ATR生產的。
但專家表示,根據墜機前片刻拍攝的影片,從引擎故障到飛行員突然失去控制都有可能是失事原因。這段影片是在博卡拉機場附近居民區中的目擊者拍攝的,它顯示這架ATR-72型飛機在晴朗的天空下降時,一側機翼突然掉落。隨後飛機墜入峽谷,爆發出火光和濃煙。
另一段影片是Facebook上的直播,是在飛機接近跑道、乘客手機信號恢復時在機艙內拍攝的。直播這段影片的是印度乘客索努·賈斯瓦爾,他與來自印度北方邦的三位同鄉友人一同乘機,準備前往一處備受推崇的印度教聖地,遊覽尼泊爾各地的景點。
在這段90秒的直播影片中,酒水銷售員賈斯瓦爾身穿一件黃色毛衣。可以看到他和他的朋友在著陸之前興高采烈,而後機身急劇偏轉。在火焰籠罩畫面之前,能短暫地聽到哭喊。
「索努在Facebook上做了直播。直播停下肯定是因為他的手機被燒毀了,」他的朋友維沙爾·庫什瓦哈說,他本來也要參加這場旅行,但在最後一刻因家人生病取消了行程。「他們本該今天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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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斯瓦爾的父親拉金德拉·普拉薩德·賈斯瓦爾正前往尼泊爾認領遺體,他說自己是從兒子的Facebook主頁上得知墜機消息的。賈斯瓦爾的遺屬包括妻子、四歲的女兒和八個月大的兒子。
機上乘客包括53名尼泊爾人、五名印度人、四名俄羅斯人、兩名韓國人、以及澳洲、阿根廷、法國和愛爾蘭公民各一人。機上還有四名尼泊爾籍機組成員。
根據航空安全網的數據,自上世紀90年代初以來,尼泊爾已經發生了30多起致命空難。2021年5月,塔拉航空(雪人航空的姊妹公司)運營的一架飛機在從博卡拉飛往徒步景點佐莫索姆的20分鐘航程中墜毀,造成22人死亡。2016年,塔拉航空另一架從博卡拉飛往佐莫索姆的航班墜毀,造成23人死亡
週一,在博卡拉一家醫院外,雪人航空公司飛機失事遇難者的家屬和親屬。
週一,在博卡拉一家醫院外,雪人航空公司飛機失事遇難者的家屬和親屬。 Prakash Mathema/Agence France-Presse — Getty Images
儘管政府官員報告稱航空標準有所改善,但墜機事件仍繼續發生。2009年,聯合國監察機構評定尼泊爾的安全協議執行率為47%,遠低於當時可接受的基準,尼泊爾的航空公司也被歐盟列入黑名單。尼泊爾民航局表示,在2022年的最後一次評估中,尼泊爾的評定結果提升至70%
但據當地新聞媒體報導,該評估仍對空中領航、事故調查以及執行安全標準所需的組織架構方面的缺陷表示擔憂。
尼泊爾國內和國際航空旅行在疫情之前一直穩步增長。旅遊業為這個地區最貧困的國家之一帶來數億美元的收入,它在疫情期間大幅下降,現已迎來反彈。長久以來,專家和官員一直都擔心該國機場是否有能力滿足不斷擴大的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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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泊爾地形複雜,有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山脈,這意味著大部分航空旅行需要使用小型飛機,它們在全國近40處小型機場之間來回穿梭。更大型的國際航班基本只在尼泊爾首都加德滿都的主要機場起降。第三處國際機場由中國提供的2億美元貸款資助建設,於本月在事故發生地博卡拉啟用。
從事飛行培訓和事故分析的非營利組織「印度航空安全」的總負責人、退役軍人飛行員比讓德·西瓦奇說,影片表明,天氣和地形並非事故因素,因為當時天空晴朗,飛機距離跑道也很近。
西瓦奇表示,雖然只有通過調查才能得出確切答案,但事故原因可能是機械故障或人為失誤,導致飛機陷入了所謂的失速狀態。一旦失速,飛機會因為減速過快而無法繼續飛行,從而失去控制。
「如果失速發生在超過1500米或3000米的高空,飛行員能做出反應的話,飛機可能在約600米的高度恢復航行,」西瓦奇說。「但因為高度太低,可能只有60到90米,飛行員沒有機會做出反應。」
救援隊正在尋回一名遇難者的遺體。週一,工作人員找到了黑匣子。
救援隊正在尋回一名遇難者的遺體。週一,工作人員找到了黑匣子。 Reuters
雪人航空的官員否認了早前關於飛機與飛航管制塔失去聯絡的報導。該航空公司發言人蘇達山·巴陶拉表示,機場當時已經批准降落。
「事故發生地距離機場約兩公里,完成降落需要15到20秒,」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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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陶拉說,機長和副駕駛都經驗豐富。58歲的機長卡邁勒·K·C的累積飛行時長為21900小時,44歲的卡蒂瓦達有6396小時。
卡蒂瓦達的丈夫迪帕克·波赫雷爾在入職雪人航空前曾是軍用直升機飛行員。2006年,他擔任副駕駛的「雙水獺」通用飛機在久姆拉的機場跑道附近墜毀,機上九人遇難。
他們的親戚瑞格米說,波赫雷爾去世時,他們的女兒才六歲,現在她已經成年,在加拿大定居。
他回憶起卡蒂瓦達申請美國簽證面試時說的話,當時她準備前往該國參加飛行員培訓。
「我只想和我丈夫一樣,穿上白色制服,當一名飛行員,」瑞格米表示,她這樣說。
週一,社群媒體上流傳著她身穿飛行員制服的照片,網友紛紛致哀。